祝工清源——懷念祝清源同志
科技網編者按:祝清源同志是我敬愛的大姨父,他一生不為名,不為利,吃苦耐勞,刻己奉公,永遠是我們學習的榜樣。今年是他逝世30周年,謹轉載此文以示紀念。并在此對本文原作者致以敬意。
祝清源(1920—1993),男,漢族,湖北武昌人。1943年在國立西康技藝專科學校土木工程科學習,畢業(yè)后,留校任教至1947年。1948年在國民政府交通部青島港工程局任助理工程師,1949年在四川省水利局測繪總隊時參加過重慶巴縣梁灘河工程隊工作。四川解放后,祝清源先后在川西行署水利局、四川省水利廳、涪陵專區(qū)水利電力局、墊江縣電管所等單位工作。曾參加成都市地下水道,廣漢縣唐家堰、梓童縣開化堰、人民渠、東風堰、百文水庫、涪陵大溪河電站、武隆縣土坎電站等水電工程的勘測、設計、施工和組織指揮工作。1966年從涪陵地區(qū)水電局調來秀山,直至1988年退休,在秀山工作長達22年。
1966年祝清源來到秀山之后,首先到孝溪水庫進行考察。孝溪水庫于1958年動工修建,采取邊設計、邊施工的大兵團作戰(zhàn)的辦法,因而工程質量很差,1960年由于經濟困難被迫下馬。祝清源查看了孝溪水庫工程的現(xiàn)狀之后,向縣委提出了復修的建議方案,當時迫于資金困難,不能全面復修,縣委同意了祝清源提出的第二方案,即先修主干渠及其配套工程,為全面復修打下基礎。
1968年,在平江大堰1、2、3號石拱渡槽完成之后,根據(jù)祝清源的建議將4號渡槽改建為鋼筋薄殼渡槽。渡槽長270米,墩高20米,凈跨12~14米,設計流量為3.5立方米/秒,這在秀山的水利建設史上還是首例。
工地民工們聽說,修4號渡槽要來工程師,是涪陵地區(qū)僅有的兩個工程師之一。當時工地上的民工們還未看到工程師是什么樣子,因而有一種神秘感。然而,出現(xiàn)在人們面前的是一位教書先生模樣的人,坐著拖拉機而來,衣著樸素,手提簡單行李,唯有頭上的那頂帽子顯示了他的不凡身份。指揮長王宗瑜、副指揮長粟登科立即前往相迎,并向圍觀的民工介紹了“祝工程師”。
當時,工地上是隨時搭建的簡陋而低矮的工棚,祝工程師被安排在一“單間”。領導安排伙房炊事員單炒了幾個好菜,為祝工程師接風??娠堊骱昧?,到處找不到祝工程師。
原來他一放下行李就來到工地,來到正施工的民工中間,看看電焊質量好不好,扎絲捆綁規(guī)不規(guī)范,水泥灰漿比例是否合符規(guī)格,直到收工,他才同民工們一起離開。當看到專為他準備的接風宴席時,他不高興了,非要炊事員把這些好菜倒進民工的大鍋菜中,同民工們一起吃。結果領導來了,技術人員也來了,圍了好大一圈人,有說有笑,陪祝工程師吃了接風晚餐。
吃完飯后,他到各個工棚去“串門”,同民工們談笑風生,親如家人。民工們覺得叫“祝工程師”不順口,就叫他“祝工”。這個“工”字,民工們是當作“公”字解的,在農村“公”是最受晚輩尊敬的長者。
祝工在四號渡槽施工期間,患了一次重感冒,指揮部要送他去縣城治療,因施工正緊,祝工不肯離開工地,說就在醫(yī)務室吃點藥,打兩支針,退燒就行了。當時醫(yī)務室是從生產隊抽來的農村赤腳醫(yī)生,姓程,他忽略了要先給病人做皮試,然后才打青霉素,不想這一針下去,祝工當即昏迷過去。這下可把領導們搞慌了,立即打電話向縣委報告,縣委領導知道后,馬上來人來車進行搶救,當祝工蘇醒過來后,見小程正跪在床前哭泣,便摸著他的頭安慰地說:“小程,這不怪你,是我忽略了,事先沒打招呼,不關你的事,以后我們都要接受教訓。”
若不是祝工這一番話,小程是脫不了干系的。
1973年復修孝溪水庫時,祝工住在二道河一個姓易的農民家里。環(huán)境十分幽靜。這家有夫妻二人,一個80多歲的老母,一個待字閨中的姐姐。母親患哮喘病,因太窮無錢醫(yī)治,家里連豬也喂不起一頭,祝工十分同情他們,找來指揮部的醫(yī)生給老人看病,還拿出50元錢給他家買了兩只豬崽,這家人十分感激,至今念念不忘。
祝工有著驚人的記憶力,凡是與他有過一次交往的,以后碰上,他都能準確地叫出他們的名字。“張師傅”、“李師傅”、“小王”、“小趙”叫得十分親熱。民工們喜歡祝工沒架子,也樂意同他交朋友,有什么開心事或煩心事,都說給他聽。祝工也把自己不平凡的經歷掏給大家。他說,1943年,他與幾個同學從武昌出發(fā),徒步去西康求學,一路歷經千辛萬苦,連不多的一點路費和衣物也被土匪劫掠一空,唯獨一口“洋瓷臉盆”一直帶到西康。說到他的家庭只有一個兒子,同外婆住成都,每次給他來信,只要一個足球。說到這里,他開心地笑了,完全像一位慈祥和善、令人肅然起敬的老人。從此,民工們都稱他祝老。
從縣委、政府到工程指揮部各級領導,都十分尊敬祝工,也特別關心他的生活起居,兩次復修孝溪水庫,領導都安排他住工程指揮部,生活派專人照顧。但都被他謝絕了,他要住在技術工連,同木工、石工、鐵工、鋼筋工師傅們一起生活,這樣便于聯(lián)系工作,把握好質量關,指揮部領導只好依了他。
指揮部領導吩咐技工連的伙食團長,對祝工的生活要特殊照顧。當技工連炊事員把單做的菜飯送到他面前時,他二話沒說,把好菜端回來倒進大鍋菜中,還把伙食團長叫到一旁說:“現(xiàn)在肉食供應困難,以后凡是打牙祭,錢由我出,大家一塊吃,不要給我特殊照顧。“說著掏出幾十元塞在伙食團長手中。
當時抽煙,祝工是有特供的,但他很少去買,即使買了好煙,也是民工師傅們一起分享,他自己經常抽的卻是8分錢一包的“經濟煙”,還總是一分兩節(jié),再裹上葉子煙抽,他尤其喜歡師傅們從家里帶來的頂葉子草煙,說這“過癮”。每次他總是笑著說:“我這人生壞了脾氣,飯可以不吃,煙不能不抽,你們還年輕,可不要學我這壞毛病。”
據(jù)說,祝工當時的工資是全縣最高的,比縣委書記的工資還高,但是在人們的印象中,他沒有穿過一件高檔的衣服,經常是一件藍色中山裝,一雙黃球鞋或者黑色的馬口膠鞋,頭上還是那頂呢子帽,若再沾上一身泥土,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位資深的工程師,倒像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農村老大爺。
祝工無論進城辦事或是到其它工地,從來不要指揮部派車,當時來往于孝溪水庫的各種車輛很多,真可謂“車水馬龍”,但祝工每次都是步行,從不搭車。他說,還是多走路好,一可鍛煉身體,二可了解民情,一舉兩得,又瀟灑又自在,何樂而不為?
祝工那嚴肅認真,一絲不茍的工作作風是人所共知的,第一次復修孝溪水庫時“夾心墻”(粘土心墻是個關鍵部位,質量要求很高,必須用標準粘土)施工時,不少民工圖近,取土方便,完成任務快,不按指定的地點取土,而是亂挖亂掘,把石子、雜草和腐植質土都挑來充數(shù)。祝工見了十分著急,他把帶隊領導、施工員和民工們叫到身邊,語重心長地說:你們知道“千里長堤,毀于蟻穴”的道理嗎?這夾心墻是蓄水防滲的關鍵,千萬馬虎不得,否則將前功盡棄。遺禍無窮。民工們聽了心服口服,自覺翻工重修。
1970年為復修孝溪水庫,祝工先帶一幫技術員和民工到原工地進行復核。按原設計圖,在大壩右岸應有一個高程標志,但左找右找就是找不到。當時天色已晚,有人主張第二天再來,祝工聽了一言不發(fā),拿起一把鐮刀,直往山上走去,一路披荊斬棘,仔細尋找,最后在一棵松樹疙蔸下終于找到了那個標有“N5”的水泥柱。
修建帥家水庫,這是在秀山喀斯特地質上修建的第一個水庫,地質情況復雜,溶洞多,這是水電工程建設上的一大難題,祝工于1968年就帶隊親臨現(xiàn)場勘測,并多次下到一個個洞穴中,探明暗河流向,最后提出了堵塞暗河,建水壩,主壩為混凝土鋼性斜墻堆石壩的方案。實踐證明,祝工方案是正確的,帥家水庫完工后,發(fā)揮很大效益。
無論在孝溪水庫,鐘靈水庫或其它水利工程工地,凡是在關鍵部位,都能看到祝工的身影。孝溪水庫的豎井,放水隧洞及溢洪道施工時,祝工一步不離地盯在施工現(xiàn)場,嚴格監(jiān)督水泥澆灌質量,民工加班他加班,民工休息他休息,有時連飯也是給他送到工地上。
在孝溪水庫,祝工有時需要回縣城開會或匯報工作,他總是堅持步行回城,走的還不是公路大道,而是沿著彎彎曲曲的渠道,一路走一路看,不時停下來跳下河溝底,掏出尺子又比又量,尤其是在險工地段,他會反反復復地查看,直到完全弄清情況為止。
每當祝工回到住處,也從不休息,而是又埋頭于圖紙和資料之中,不是寫就是畫。有時他會停下來,叼上一支煙,盤腿閉目坐在床上,靜靜思索一個問題,像打坐入定一樣,完全進入了忘我的境界。
有一次,在孝溪水庫工地,工間休息時,祝工突然問圍在他身邊的石工們:“你們知道太陽山吳三桂的石屋基嗎?”在場的人都沒去過,都答不上來。祝工笑了,他說:在太陽山,我還吃過那里的洋芋蛋和頂罐飯哩。
接著,他給大家說起了太陽山主峰有多高,山區(qū)有多大,幾條溝、幾道岔,有哪些珍稀動植物等等,說得十分仔細,深深吸引了周圍的人。
祝工走遍了秀山的山山水水,對秀山的地形地貌、山脈水系、氣候特征、自然資源甚至民風民情都了如指掌,爛熟于心,說起來頭頭是道,如數(shù)家珍。他可稱得上在場的人中第一個走遍秀山山水的外鄉(xiāng)人。
1983年,祝工任副縣長時,給出席”兩會“的人大代表和政協(xié)委員上了一堂關于秀山縣情的講座課,黑板上掛著祝工自己繪制的秀山地形圖。他對著地圖一一講解,深入淺出,講得繪聲繪色,人大代表和政協(xié)委員們都聽入了迷,他們中大多數(shù)雖然都是秀山人,但還是第一次了解秀山,不由對祝工肅然起敬。
祝工親自組織和領導了涼亭渡槽、史家店渡槽的設計和施工,兩座渡槽構思獨特,設計新穎,他根據(jù)實際情況,對涼亭渡槽采用連續(xù)肋拱、花閣支墩的輕型結構;對史家店渡槽采用單桿支架薄殼結構,既節(jié)省了材料,又便于施工。兩座渡槽完工后,展現(xiàn)在人們面前的簡直就是兩件精美的雕塑品。渡槽建成后,發(fā)揮了很大的效益。
整修孝溪水庫主干渠時,由于是全民性的大兵團作戰(zhàn),幾十里長的渠道都布滿了人,施工質量很難保證,尤其是混凝土澆筑,沙子根本洗不干凈。為了保證澆筑質量,祝工通過反復實驗,決定在水泥灰漿中加上一部分石灰,既解決了沙子不凈的問題,又加快了施工進度,還減少了資金投入。
1970年至1976年,祝工參加了秀山最大的鐘靈水庫的規(guī)劃設計和施工指導工作。他帶領幾十名技術人員和工作人員,通過實地勘測,調查、走訪和論證,基本上摸清了庫區(qū)和灌區(qū)的地質情況,并提出了他的設計方案,征得四川省水利廳認可,于1976年元月正式動工修建。接著他又設計紅星露天倒虹管以及壩后電站、干渠跌水電站和梅江河下游8座梯型電站,起到了充分利用資源、有效調節(jié)水量的作用。
祝工在充分掌握了紅巖鄉(xiāng)大溪水庫的地質結構情況以后,改變了原定壩址建在斷層處的方案,重新選址,重新設計。工程完工后,達到預期庫容,發(fā)揮了很大效益。
祝工對秀山的能源開發(fā)十分關心,提出了秀山只能發(fā)展水電的觀點。八十年代,秀山電力緊缺,政府提出發(fā)展火電,修建火電廠。此方案交給縣科技顧問團論證,時任并主持科技團工作的副團長祝工程師,在論證方案中明確地闡明了他的觀點和態(tài)度,認為建火電廠不合秀山實際,違背科學規(guī)律,他在分析了一個裝機容量為2*6000千瓦的火電廠,每天要燒1~2百噸原煤,而秀山的煤蓄量約2200萬噸,對原煤能開采多少年提出了疑問,且電價偏高,環(huán)境污染嚴重。同時,他建議充分利用秀山水資源,把建火電廠的資金用來修宋農電站或另外兩個水電站,那才是長遠之計,既保護有限的煤資源又凈化了環(huán)境,何樂而不為呢!
由于工期原因,為解決電力急需,投資幾千萬元建成了火電廠,但運行時間不到三年,由于多方原因,成本難以收回,負債嚴重,銀行貸款成為呆滯,致使秀山建設銀行運轉艱難。祝工對此痛心疾首,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憾事,可慰的是,隨著條件的成熟,宋農電站歷時四年于1997年建成發(fā)電。
祝工在秀山二十余年,為秀山的水利建設嘔心瀝血,作出了杰出的貢獻,奉獻了畢生精力,功不可沒,秀山人民崇敬他、愛戴他,各級黨組織也沒忘記他。1977年,祝工被評為出席縣群英會的代表,并授予“先進工作者”的稱號;1978年被評為出席涪陵地區(qū)群英會代表,受到地委的表彰;同年7月,他出席了四川省科學大會,被四川省民委、省勞動人事廳、省科協(xié)授予“四川省少數(shù)民族地區(qū)先進工作者”的稱號;還榮獲國家民委、勞動人事部,中國科協(xié)授予的“少數(shù)民族地區(qū)科技工作者榮譽證書”。1988年2月,祝工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,實現(xiàn)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夙愿。
祝工1988年退休后,易地安置在成都市居住,曾被當?shù)攸h組織評為“優(yōu)秀黨員”。他身居成都,仍十分關心秀山的水電建設,愿把一生積累的水電資料奉獻秀山。在他病重期間,還念念不忘秀山,叮囑家屬子女不要用貴重藥品,他說:秀山還很窮,財政也不寬裕,要盡量注意節(jié)省。
1993年12月20日,祝工因患急性心肌梗塞,經成都市第二人民醫(yī)院搶救無效而病故,終年73歲。秀山縣委、縣政府派專人赴成都參加了祝工的追掉會,表達了秀山人民對祝工的崇敬和思念之情。
祝工——祝清源同志永遠活在秀山人民的心中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