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過很多次秦嶺,為“舉頭紅日近,回首白云低”的華山奇險驚嘆過,為“白云回望合,青靄入看無”的終南清幽欣喜過,秦嶺從來不讓人失望,遇見的每一處山景都在我心中留下斑斕的色彩。

這一回我的腳步踏進了秦嶺南麓,與木王山的秋雨有了一次邂逅。連日蒙蒙小雨,山里的濕氣很重,隨著我們進山愈深,衣衫都泛起了潮氣,巖壁間滿是盤旋的虬枝,在秋雨的滋潤下,也悄悄長滿了青苔。沿路的丹桂正是開花的時令,萬點金黃銜在枝頭,有些被風吹落,惹了滿地馨香。

細如牛毛的雨斜斜地穿浸蒼翠的山林,升騰起薄薄的霧氣,絲絲縷縷地環(huán)抱著山谷,像是仙女的衣裙,隨風擺動。抬眼向遠望去,橫亙的群山在氤氳的山氣中若隱若現(xiàn),連綿不絕,峭拔的青峰悄悄撥開云霧,冒出個尖尖,好似被畫家的筆墨點染,濃淡交織,曲曲如屏,構成了一幅嫻雅素凈的水墨丹青,“浮云不共此山齊,山靄蒼蒼望轉迷”,正是如此。郁郁蔥蔥的樹林,層層疊疊地攀在山脊處,高大挺拔的冷杉林,是靜謐森林的墨綠底色;根深葉茂的水青樹在蒸騰的水汽里泛著鮮亮的碧色,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喬木灌木叢,連成一片,形成涌動的林海,身處其中有“萬象森列,天開畫卷”的清新開闊之感。

沿著山間步道向前,忽然一只毛茸茸的松鼠從樹林里跳出,來到了路邊,又順著樹干向山崖處逃竄,我不由得追了上去,但它敏捷地在樹林間穿梭,不一會兒就消失了蹤跡,只留下尾巴的影子在空中劃下一道圓弧線。我停下了腳步,目之所及是一處幽徑,兩旁婆娑的松竹被秋雨洗得翠綠欲滴,尚有一些露珠掛在葉間,隨著雨絲細微顫動,一切都顯得安寧而舒適,到此方能品出青蓮居士筆下“雨洗秋山靜,林光澹碧滋”的一些滋味了。

山前田地的栗子成熟了,掛滿毛刺的樹杈密集地生長,栗果在秋雨的洗禮下更加鮮亮,幾處人家互相招呼著,穿著斗篷去收栗子,他們用木桿輕輕一打,帶著蓬的栗子就以圓滾滾的身軀落入簍子中,逐漸堆起一個小山。雨滴蒙住了村民的雙眼,又蕩漾在他們笑起來的酒窩里久久不落,好像在替他們慶祝這場大自然的豐收。看到我們過來,幾個村民抓了把新鮮的栗子,熱情地邀請我們品嘗。栗子表面還有一些絨毛,輕輕一掰,果肉細膩飽滿,咬上一口,唇齒間沒有生澀之感,反而脆甜可口,絲毫不辜負這里的栗鄉(xiāng)美名。一位佝僂著背的老奶奶招呼著剛去打栗子的兒子把濕衣服換下來,兒子卻急著把這果子搬回去,“今年結的毛栗子可多哩,賣了還能落下點,給你炒著吃”,栗子維持了他們的生計,也把家的幸福滋味帶到他們的桌前。走前奶奶還要給我們帶一些,我們婉言謝絕,秋雨的濕氣滲在身上冷冷的,但心卻很暖。

雨漸歇下,云霧輕輕拂過山崗,隨一陣風飄散了。在云雨中我們見到了浮嵐暖翠的山林幻境,也在田園牧歌的鄉(xiāng)村中體味了煙火人生。“遠山長,云山亂,曉山青”的木王山,充滿著無限生機與活力,秀麗的山嶺孕育了勤勞質樸的人們,生生不息地守護著這方遠離喧囂的桃花源。(陳潔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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